童话《去贝加尔》
太白文艺出版社，年4月
节选遥远的天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，我迅速将脑袋拧向窗外，只见一架飞机沿着笔直的轨迹呼啸而过，身后还拖着长长的尾巴。那黄豆般大小的飞机，要带着人们去往哪里？他们是飞往一个陌生的星球吗？飞机已完全消失在了云层里头，但我的思维却还沉浸在种种怪诞的念头中。
“阿朵，你的暑假作业做完了吗？”就在这时，妈妈突然闪进屋内。
“还没有。”我说。
“现在我和你爸爸要出一趟远门，到下月才能回来，你在家里要好好做作业，听见了吗？等我回家了，第一件事就要检查你的作业，要是没做完，哼。”妈妈瞪着眼睛看着我，又补充一句：“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呀。”
“可开学还早呀。”我小声地嘟囔着。
“好啦，现在我们就要走啦，记着我说的话。”妈妈说完，就背上放在柜台上的行李包，和爸爸一同走啦。我顿时感到无比轻松，这下我就能自由自在地玩耍啦。我在想，如果此时此刻我是在那架飞机上坐着，该多好呀，当我重新望向窗外时，蓝天茫茫，碧空如洗，一群黑鸟正排成人字从高空飞过。
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。我穿上衣服，将之前挂在墙上的弹弓取下来，然后偷偷溜出院门，顺着那条窄窄的小路，我走到沟边，坐在了一棵粗壮的柿子树下面。这几天，因为妈妈看得紧，整天逼着我做作业，我真的受够啦，我多想和那些鸟儿一同飞上天空呀，我多想和鱼儿一起游在湖水里呀。
现在，坐在绿油油的野草上，看着面前那一望无垠的沟坡，沉闷了好久的心情，顿时舒展开来。或许我上辈子就是一只蝴蝶变的呢，我就该属于大自然，就该和花草鱼虫在一块呢。哼，我讨厌那些无聊的暑假作业，我现在先要用弹弓打下天上的一只鸟儿来，看看自己还是同以前那样准吗？
石子在空中划出美丽的直线。天上那只鸟惨叫一声，然后从高空中落在一旁的野草丛里。我跑过去一看，竟是一只长着蓝羽、红爪的花喜鹊，它并没有死，或许是看见了手里拿着弹弓的我，它瑟缩着瘦弱的身体，不住地抖动着翅膀，但它的翅膀被我打伤了，它根本逃脱不了。
我走上前去，准备用毛线牵住它的腿，花喜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。可当我蹲坐下来，正要用毛线去捆绑花喜鹊的腿时，猛然间，天地一片混沌，空中的云层翻腾起来，从一块巨型的云朵里飞出了一只白色的大鸟，它用它那宽大的鸟喙将我叼起，然后顺着天地相接的地方遥遥地飞去。
我吓得紧紧地闭着眼睛，不敢朝下看一眼。那白色的大鸟只顾着飞，飞啊飞啊，越飞越远，谁也不知道它要飞到什么地方去。我的身边涌满了云朵，一架飞机就擦着从我和大鸟的身边飞过，我还看到飞机中的人们纷纷将脑袋从窗口中伸出来，他们睁着无比惊讶的眼睛看着我。飞机越飞越远，直至消失。
“快点放我下来，你这只蠢笨的大鸟，你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？你难道就不害怕我的弹弓吗？”我使劲全身气力喊道。
“安静点吧，男孩。”大鸟的胸腔深处传来声音。
“可你要带我去哪儿？”我再次喊起来。
“去贝加尔。”大鸟的胸腔仍在震动。
“贝加尔？贝加尔是在哪里？”我继续问大鸟。
“那是人间的天堂。”大鸟说。
“可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那里？”
“因为你做了坏事，你用弹弓打伤了花喜鹊。”
“仅仅就因为这件事吗？”我在说话的同时，突然害怕起来，我偷偷地将弹弓从口袋中掏出来，然后扔进了云层里。
“难道这件事还不够大吗？你打伤了花喜鹊，花喜鹊的孩子们就会得不到吃的，它们就会在树杈上的巢穴中死去。你告诉我，难道这件事还不够大吗？你以为你现在扔了弹弓，你就会得到原谅吗？”大鸟的话，让我追悔莫及。
“你们在贝加尔会怎样惩罚我？”我接着问。
“那可就得看你在贝加尔的表现啦。现在我们距离贝加尔还有四百公里，再飞十分钟，我们就到贝加尔啦。这也是我头一次到贝加尔呢，我出生时，我的爸爸妈妈让我守在沟边，等着一个热爱幻想也非常顽皮的男孩，它们说等到那个男孩出现的时候，我就可以带着他一同飞往贝加尔。”
“真的吗？我就是那个男孩吗？”
“好啦，别说啦，快看！是贝加尔！是贝加尔！我们到贝加尔啦！”大鸟说完，更加卖力地朝着贝加尔的方向飞去。
越来越多的白云落在我和大鸟的身后，前方的视野愈加开阔，一个神奇的世界逐渐呈现在我们面前。那就是大鸟所说的贝加尔吗？贝加尔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呢？有森林和雪山吗？有六角兽和神牛吗？我脑袋里充满了幻想。
大鸟在空中盘旋几圈后，落在了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上。我被面前这个陌生世界深深地吸引着，抬头望去，只见天上飞着许多长着簸箕翅膀的青鸟，我的身边则不时跑过背上长着苹果树的鹿，它们跑起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。
“喂，别看啦。”大鸟用翅膀推了我一把。
“我说，这是个什么地方呀？”我问大鸟。
“这里就是贝加尔。这里有野兽，有小动物，可以这样说吧，世界上所有的动物，这里几乎都有。我带你来，是因为你干了坏事，现在我要带你去贝加尔雪峰，在那里你将受到灵魂的洗礼。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。再次欢迎你，亲爱的阿朵先生。对了，忘了自我介绍，我是玫瑰鸟，你就叫我玫瑰吧。”玫瑰鸟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。我再看它时，发现它的脑袋长得果真就像一朵玫瑰。
“谢谢你，玫瑰。”
“不要套近乎，在到达雪峰之前，你必须听我的话，你可是个调皮捣蛋的坏孩子，我必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，听见了吗？”玫瑰语气严肃起来。
“听见了。”我的心里有些害怕，在这个名叫贝加尔的地方，我可没有一个亲人。玫瑰是我唯一的朋友，尽管是刚刚认识的。我后悔用弹弓打了花喜鹊，如果当时没有打它，我怎么会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。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。
“今晚我们就睡在这块石头上吧，这里应该没有毒蛇。”玫瑰说完，就闷头睡过去了。天色渐暗，天空如同深蓝色的大海，大地一片寂静，连鸟儿们都不叫了，它们大概也睡觉了吧。这是我头一次离开家，躺在石头上，我怎么也睡不着，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温暖而又柔软的小床上呀。
星星们对我眨巴眼睛，夜莺在远处的森林里唱着爱情的歌，歌声深沉嘹亮，空灵幽远，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歌曲。渐渐地，我在绵长的歌声中昏昏睡去。半夜间，我被冻醒。我将身体蜷缩一团，饥寒交迫的我，在脑袋里想象着妈妈给我做的菜饼盒子。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，将玫瑰吵醒了。
“又怎么啦？你这个多事的坏孩子。”玫瑰一边揉着眼睛，一边埋怨道。
“我饿了，玫瑰。”
“可现在是在夜里，我看不见四周，是没办法找食物的。”
“你怎么会看不见呢？所有的动物不都长着夜眼吗？”
“这里可是贝加尔！在贝加尔，所有的动物都将在夜里失明，白天又会恢复过来，你明白吗？这里不是人类居住的地方，夜晚的贝加尔，充满着和平的气息，所有的动物都睡了，包括食肉动物。你可是第一个来贝加尔的人类。”
“那我为什么能看见周围呢？可过去我在夜里什么都看不见呀。”
“你是人类，人类的眼睛在贝加尔是能够看到一切的，因为人类是世界上最残忍、最不热爱和平的动物，你清楚吗？贝加尔的所有动物都害怕人类。”
玫瑰的话令我忘记了饥饿，而陷入沉思当中。这时，一群亮晶晶的萤火虫，忽忽闪闪地飞到我和玫瑰的跟前，就像一群舞姿优美的小精灵。它们一点也不惧怕我和玫瑰，纷纷落在我和玫瑰的身上。
“它们是贝加尔的心灵使者，它们嗅到了外来者的气息，很快，它们就会将我们闯入的信息传递给贝加尔的每一个生物。不要管了，睡吧，等天亮了我就带你进入贝加尔境内，快睡吧，阿朵先生。”玫瑰卧倒后，又睡过去了。
“好的。”我根本就睡不着。我在数天上的星星。
……
节选自童话《去贝加尔》
范墩子，青年作家，年生于陕西永寿。入选陕西省委宣传部文艺百优人才、省文化厅“文学艺术人才百人计划”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已出版长篇小说《抒情时代》，短篇小说集《虎面》《我从未见过麻雀》等多部。曾获华东六省文艺图书奖、《滇池》文学奖、长安散文奖等。中国作家协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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